第九节子规夜半犹啼血阳春三月。杜鹃，日夜啼鸣，直叫得口舌出血，染红了漫山的杜鹃花。两天前，我从芷江明山摘下几枝杜鹃，放进一个古色古香的花瓶里，摆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面。一朵朵伞状似的杜鹃花，张开着花瓣，族聚成一团，构成浓烈的娇艳。而今，西施一样艳丽的花朵，却奄奄一息，一片一片凋零在茶几上面，再无灵性，再无生趣。只有一种凋零的美，凄凉，冷绝。杜鹃的啼声，充满哀愁。天空，呈现死一般的灰色，就连天边的太阳，也变成了一张惨白的脸。九妹收拾完属于自己的物品，交给我一份离婚协议书说：“不管你同意不同意离婚，从今天开始，我们各过各的生活。我已经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。”九妹就要离开我们曾经的家，也许永远不再回来。我想挽留，却无能为力。我木然地收拾着茶几上面凋零的花瓣，沥着淋漓鲜血的心，早已成为齑粉。我没有喘息的力气，呼吸也感到困难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要停止运动。年以来，自岳母重新回到大姨姐家里生活后，我和九妹的婚姻，又回到原来千疮百孔的状态，慢慢销毁在月亮和太阳的交替之中。我一次次用实际行动来感动九妹，尽自己所能来挽救我们的婚姻。可是，她的心思，却变得越来越飘忽不定。她的眼神，变得越来越冷漠游移。她说她再也找不到一个爱我的理由。我的生命里，虽然不再有爱的旋律，但是，我的天空，仍是她的领空。为了我的爱，为了我儿子有一个完整的家，我仍然愿意被她占领，甚至强迫让她占领。原以为九妹这次回家休假，能够让我在杜鹃啼血的传说中，沐浴一下爱情的阳光，享受一下家庭的温馨。我还遐想着趁此机会，为她做一餐可口饭菜，为她揉揉酸痛的肩膀，希望走进她多云的天空，抹去她心灵深处的阴翳。可是，九妹的离家分居，彻底打破了我一厢情愿的幻想，给我心里留下了一片空白。只有这时，我才知道，真爱可以把人压成重伤。在我心目中，九妹一直是我梦中的红颜，是我心底最深的烙印，是我生命里的骄傲。从我爱她的那一天起，就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结局。以前我曾经说过，假如有一天，她不再爱我，我会选择永远离开。那是因为我相信我们的爱永远不会凋谢。我看着九妹起草的离婚协议书，伤心地问:“难道我们的感情真的破灭了吗？”“也许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。如果你强迫我跟你生活在一起，我会生不如死。如果你现在同意离婚，我们还可以是朋友。否则，我们只有法庭上见。我请你放过我！”九妹真的变了，变得不可思议，失去了原来的灵魂。十三年来，我一直努力把自己无尽的爱，全部献给了她。可她最终却把我当成了一个折磨她，让她生不如死的魔鬼。两个人连在一起，不再是一颗心。两个半弧合在一起，不再是一个圆。爱到尽头，覆水难收。除了心痛和无奈，我还能如何呢？本来，我已经选择了放弃，因为我需要的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爱情。然而，九妹居然否定我们曾经的爱，让我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。所以，我瞬间改变了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主意。“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签字，早就知道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！”九妹见我不肯签字，便将协议书撕得粉碎，狠狠地掷在我的面前。接着，她又不解气地把我们那张鲜红的结婚证书，撕成了碎片，撒落在风中。“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。你说我是小人，我就做一次小人给你看看！”“我们法庭上见！”九妹狠狠地向我掷出一句话后，提着自己的物品，甩门而去，再也没有回头。我虚幻的梦，顿时灰飞湮灭。哀大莫过于心死。我手握一团凋零的杜鹃花瓣，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床，望着天花板发呆。我有想哭的冲动，或许这个时候流下眼泪，会让我放松一些。但是，我始终流不出眼泪，无法在此时体会流泪的感觉。我反复告诫自己，不要再自欺欺人，要面对现实，放弃这段让我用了心的爱情，已经成为习惯的爱的等待；要慢慢地学会遗忘过去，想尽办法忘记她的一切，远离她的生活，只为自己守望。我就这么静静地躺着，从西风残照的悲情黄昏，到星星点灯的忧伤子夜。唯有杜鹃如泣如诉的啼鸣，诠释着我心中的伤悲。传说杜鹃是对爱情最忠贞的鸟儿。它们双飞双栖，长久相伴，对爱人忠贞不渝。如果配偶不幸死去，他们也不会独生，日夜不停地呼唤着“不如归去，不如归去！”。泪之即尽，继之以血，直到生命的终结。空落的夜晚，面对自己落花伤水万点痕的婚姻，我对这多情的杜鹃，生出一腔的钦佩。然后，抚摩着那些无法忘记的伤痛，让破碎的梦，在无尽的夜空中漫天飞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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