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黄岚

当我收到小青同学传来的麦子照片时，瞬间石化了。这还是小满时节的麦子吗？麦田一片金黄，完全透着成熟的味道。单看麦穗，麦芒香酥易折，麦粒饱满，丰颖俏丽的麦子即将破壳而出。这果然是麦秋，小满的三候之一。

麦穗。雨神/摄

小满是廿四节气中的第八个节气，也是夏季的第二个节气。这时，太阳达黄经60°，于每年公历5月20日至22日交节。我想，小满时节，我们看到的麦穗，应该是碧翠的颜色，麦粒正在被灌浆，正趋满却未满时，但还未完全成熟，麦芒也是碧绿的，根根朝天亮剑，似要捍卫即将到来的成果。你看王安石的小诗《初夏即事》所言：

石梁茅屋有弯埼，流水溅溅度两陂。

晴日暖风生麦气，绿阴幽草胜花时。

埼，指弯曲的水岸，陂，是池塘的意思，看来王安石晴日走在水岸边，迎着暖风，闻着麦子快成熟的气息，看到草木成荫，幽草更胜春花的繁茂景象，心中充满了愉悦。我上次去东钱湖畔，看到王安石先生的雕塑，让人非常敬仰。他在27岁出任过鄞县知县，兴修过水利，开办过学校，还试验过取得成功的青苗法，让鄞地人们不但在物质上富起来，还在精神上富起来。但节气中有小满，却没有大满，这是中国人的智慧，我们是谦虚的，不说大话，点到即止，小满是一种中庸的表现。中庸不是和稀泥，是一种平衡的智慧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态度。但后来王安石变法失败了，我想，与他的不想“中庸”有关吧。因为他打破了那时各阶层间的平衡，想让老百姓真正富起来，却未能撼动势力强大的官绅阶层。

梅。黄岚/摄

当然有赶早的，也有延迟的，有时麦子还在扬花，不信，你看，范成大的《四时田园杂兴》写得多么青春：

梅子金黄杏子肥，麦花雪白菜花稀。

日长篱落无人过，惟有蜻蜓蛱蝶飞。

在他的这首诗里，我们看到，梅子已黄杏子香肥，可麦花还是雪白的，显然麦子正在扬花，未到灌浆之时。在我们北半球，夏季的特点是白天时间渐长，到夏至这天达到最长，在诗中，表面上是“惟有蜻蜓蛱蝶飞”，其实是白日时间渐长而篱落无人，在江南，小满是插秧的时日，逆向思维，这时农活正多，农家都到田里干活去了，而用蜻蜓蝴蝶飞来飞去，表现出诗人的从容悠闲。这诗里的物候表现得有点延迟。

石榴。黄岚/摄

说到江南，总有烟雨濛濛的印象。的确，小满节气的气候特点是降水频繁，俗话说“小满小满，江河渐满”，江南地区往往会出现持续大范围的强降水。小满与谷雨、小雪、大雪这类节气一样，是反映雨水的节气，对作物、花木、小草等植物来说，有雨水，才能长得更加郁郁葱葱，碧绿诱人。同时，小满前后，冷暖交汇频繁，强对流天气也时有发生，要特别警惕暴雨、狂风、雷电等天气。前几天广州那边雨下得特别大，正是应了这个节气特点。

天蓝鼠尾草。黄岚/摄

我国劳动人民将小满分为三候，一候苦菜秀，二候靡草死，三候麦秋至。一候苦菜秀：以前小满时麦子还未熟，青黄不接之时，老百姓往往挖点苦菜充饥。二候靡草死：细弱的草类在逐渐强烈的阳光下开始枯死。三候麦秋至：说的是在小满的最后一个时段，麦子开始成熟。小麦是冬种、春长、夏收作物，今天看到小青同学的麦田照片，绝对是“麦秋”了。我注意到元时的元淮写的《小满》诗：

子规声里雨如烟，润逼红绡透客毡。

映水黄梅多半老，邻家蚕熟麦秋天。

诗的第一句写的是“子规声里雨如烟”，子规鸟也就是杜鹃鸟，现在虽是四月，杜鹃花却早谢了；而邻家的蚕熟了，麦子也到了“秋收”时节。这与今年还未到小满节气（立夏的最后一个时段），就看到麦秋，早了15天左右的时间。这种物候或早于节气，或晚于节气的现象，并不奇怪。地球在每年的气温并不固定，总有波动，有一定周期都会循环回来。而我担心，现在气温逐年变暖，或许以后，这些节气与物候的对应也要“进化”了。

萱草。黄岚/摄

早上我特意到公园去转了一下，果然落花萌子，桃杏果子在枝上青涩可人，梅子半熟，已让人无限期待了。而其他草木碧绿喜人，绿萝爬山虎正萌芽吐丝努力向上攀技，无患子的叶子新绿浓绿夹在一起，举出有型的序状花雏形；红色的石榴花在枝头早已绽放，天蓝鼠尾草的花泛着蓝色的幽光，吸引蜜蜂前来。如果没有这些物候的提示，我们可能并不觉得时间在流逝。而人们在每一天工作着奋斗着，每天让自己向“小满”的方向努力，而有所成就，正是不肯浪费时间不肯虚度光阴的表现。而这种努力，就是为了收获这满目的翠微，夏天是成长的季节，只有在春夏的不懈努力，我们才能有个丰厚的秋收。记录下我在小满前三日的感慨：

入目翩翩蜂蝶飞，葱茏草木竞芳菲。

愿将素志存心底，肯付流光换翠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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