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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前新闻说刘强东涉嫌强奸,有人拿他做慈善的事求情,把强奸的“错”和慈善的“对”混为一谈。其实该受的罚和该得的奖,一样不能少。
A和人打赌要追到最漂亮的女同事,为此冲她抛出一个个黄色笑话。女同事迅速挽住另一个小伙的臂弯,A一口咬定女同事知道小伙家底。其实不另觅良人和嫌贫爱富,没什么关系。
老同学商量举办周末趴,偏偏博士后推脱不去。大家议论纷纷:“真是读成个书呆子,看不起谁这是。”其实未必看不起,只是不同类的人相处起来难免疲惫。
类似这样的错误归因,我们做得太多了。
一位朋友是年轻董事,报名一门演讲课提升口才。发言时他谈到开发VR和AR的经历,年长的前辈却认为他有意卖弄,认定他不够谦虚。
于彼人“卖弄”下的自惭形秽,不过是自己心头的屏障。
就像叔叔和我说的趣事:黑人学生来中国交换,所到何处何处有羞辱之词。他愤懑道,中国的种族歧视居然如此严重?叔叔大为诧异:同样是有色人种,哪有半斤看不上八两的道理。
细问才知道,我们口中的“那个”,到他们耳中就成了“Nigger(黑鬼)”的意思。
人的所思所想,是由进步的方向、眼界的所在、生活的经验决定的。
涉世太浅之人没有“知音”一说,二十岁之前我们只在随声附和;涉世太深之人又很难热络起来,其内心之独立难免使亲近有所保留。
涉世太浅者不该谈爱情,涉世太深者不敢谈爱情。当人格成型,做酒肉朋友的可能多,能做知音却日益少。
就像两人看海,一个为人鱼童话潸然泪下,一个想海水的颜色源于光学性质。如此截然不同的头脑,可以互补,如何交心?
不过,全然固执的心灵如不可雕琢的茅石,不要去理睬;假如今年不觉得去年今日愚蠢,大约已许久不曾长进。
孩童的时间是缓慢的,因为每每被新奇注满;成年人常感时光如白驹过隙,将将开春,一个低头抬头,整年已经过去了。
周国平说,“有两种孤独。灵魂寻找自己的来源和归宿而不可得,感到自己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没有根据的偶然性,这是绝对的、形而上的、哲学性质的孤独;
“灵魂寻找另一颗灵魂而不可得,感到自己是人世间的一个没有旅伴的漂泊者,这是相对的、形而下的、社会性质的孤独。”
前一种是“孤独”,后一种只是“寂寞”。有许多拿“寂寞”伪装“孤独”的人,或智识不够,或阅历太浅。
郁达夫的《沉沦》,“我”自诩有“早熟的性情”,因此“孤冷的可怜”。只是自怨自艾是找不到问题症结的借口,恼怒是无能为力时的虚张声势。
咬人的狗不叫,叫的狗不咬人。一面假如“过”,另一面自然“不及”,这是两相平衡的问题。
富足的心灵能从自我中汲取养料,才享受孤独;贫乏的心不甘心与自己相处,迫切需要他人的拯救,如此才畏惧寂寞。如此,才会有死缠烂打的关系。
三岛由纪夫觉得,现代人的通病是时髦而猥琐。
“时髦”是说我们光鲜靓丽,熟知一百种手工定制的名字。“猥琐”是说金玉其外,败絮其内。
经济学有这样的论断:我们都是拎着手提电脑的山顶洞人。
除了骑马到开车、狩猎到下馆子,我们还是想不透先哲的问题。有的人站到了阳光下,可更多人掉进了洞穴里。
当然,也不是说阳春白雪比沾地气要好。读书多但痛苦与读书少但快乐,贫穷但幸福与富裕但不幸,悲剧英雄和喜剧小丑,究竟哪一种生活更好?
认准一条路,不后悔、不回头,总能等到平和的那天。
讨人喜欢不是人间第一大事。《弟子规》说:“入则孝,出则弟,谨而信,泛爱众,而亲仁,行有余力,则以学文。”
爱慕胡兰成的女人如此多,我看不见他的骨气。
“书法四大家”苏、黄、米、蔡,把蔡京摘下来换上不如他沉着痛快的蔡襄。
因为民谣唱:打了桶(童贯),泼了菜(蔡京),便是人间好世界。
人能力够大,人品不行,是更大的祸患;不过人品出众,能力不行,也做不了大事。
海瑞是好人,可张居正看得清楚:他做不了好官。
鲁迅能力大,人品也好,可鲁迅不好相处。
他说批评家:“譬如厨子做菜,有人品评他坏,他固不应该将厨刀铁釜交给批评者,说道你试来做一碗好的看:但他却可以有几条希望,就是望吃菜的没有‘嗜痂之癖’。”
“嗜痂”,是说有人有吃血痂的怪癖,是说批评家品味不端正。我常常惊讶如今艺术的难看,噫,古典的美早被说尽了,可怜后来人只能另辟丑陋的新路。
胡适发表《尝试集》,引来学术界的“文白之争”,守旧派创办《学衡》,号称“学贯中西”。
鲁迅亲胡适远学衡,他《估〈学衡〉》说,“我所佩服诸公的只有一点,是这种东西居然也会有发表的勇气。”
过去我们称赞藏族人:会说话就会唱歌,会走路就会跳舞。现如今,会写字的人都要出书了。
有人说,金庸的小说是披着武侠外衣写历史,翻来覆去说一句话,“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”。
背负血海深仇却身死雁门关外,换来辽宋和平的萧峰是这样;率领群雄苦守襄阳数十年,城破身死的郭靖也是这样。
历史上的人物,屈原、嵇康、钱钟书、季羡林、萨特、波伏娃、海明威、博尔赫斯、伏尔泰、陀思妥耶夫斯基、马克思、恩格斯,不是因为一团和气被记住的,而是因为突破一处瓶颈才被记住的。
有风骨者比会做人者更高贵。